上弦月讓府上的仆從將素帛擡進自己房中，迎面正撞到荷蕊出來，看見上弦月嚇了一大跳，叫道：“娘娘，您怎麽現在才回來，昨夜我都急死了！咦？這個是誰？”一眼看見素帛下半身鮮血淋漓，“哎呀”一聲，“娘娘，她、她怎麽了，死了麽？”上弦月對她搖了搖手，“沒死，別怕，是一個宮女。”“宮女？”荷蕊眼珠子都要掉出來，剛要說話，上弦月卻道：“荷蕊，你和冰兒幫我把她先擡到我床上吧。”“擡到娘娘床上？這、這怎麽行？”荷蕊一臉的不願，上弦月拍拍她的手，“沒有關系，救人要緊！”荷蕊無奈，只得和冰兒兩個將素帛擡到上弦月的床上。

上弦月的紅木箱子裏不但裝了醫書和金蠶蠱，還有一個夾層，裏面是一個個的小布包，上面都用線繡了字，都是一些常用的藥，有內服的，也有外傷用的。上弦月找了半天，找了兩包藥出來，一包外敷，一包內服。

房裏只有荷蕊和冰兒兩個，看著素帛血肉模糊的腿，都膽戰心驚，不敢細看，其實上弦月雖然跟著尚若水學醫，卻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血淋淋的情景，但人命關天，只得硬著頭皮，用剪刀將素帛腿上殘餘的衣褲剪開，由於皮開肉綻，很多殘布都與血肉粘黏一起，一揭開來，便又有一股鮮血流出。

衣褲已全被剪開，上弦月定了定神，伸手從素帛的大腿開始，一點一點往下摸，觸手都是黏膩的血肉，手指上全是鮮血，額頭上也都是大顆大顆的汗珠，滴落在素帛的腿上。因為打的時間還短，所以大部分的腿骨都還完好，只有右小腿和左大腿的骨頭斷了，上弦月暗暗松了口氣，這樣總算不會終身殘廢。她從前看過爺爺給人接骨，但總是覺得毛骨悚然不肯好好去學，現下真是悔不當初，好歹她天生便有靈性，雖不用心卻也能學到四五分，現在照虎畫貓，學了爺爺的樣子，將斷骨正位，用木板和布帶將兩腿斷骨緊緊的綁住，把外敷的藥粉灑在兩腿之上，用絲被覆住，又將內服的藥調好，好歹灌進了素帛嘴裏才算完，終於折騰完時，已是滿身大汗。

素帛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，後來荷蕊找過周總管，又在邊上另辟了一間屋子給素帛，才將素帛擡出了上弦月的房間。

素帛醒來的時候正是荷蕊在屋裏掃地，見她醒了，一把扔了掃帚跑去找上弦月。

上弦月端著藥碗邁步進來的時候，素帛的眼睛一直看著她，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，眼睛裏卻已經有淚流出，她只說了一句話，“從今往後，奴婢的命就是娘娘的。”

上弦月往她腦後又墊了一個枕頭，拿小銀匙舀了藥汁餵到她的嘴裏，笑一笑道：“素帛姐姐，喝藥了。”

素帛自從進了宮，從來都是伺候主子娘娘們，現在卻是洛王妃在照顧她，默默的喝完了藥，看著上弦月道：“娘娘，你為什麽要救我？”

上弦月想了想，“因為我相信，你是無辜的。”

素帛臉上似乎有一道陰影閃過，“如果我告訴娘娘，我的確下了毒，娘娘又當如何？”

上弦月似是一下楞住，呆呆的看著素帛，“你…說什麽？”

素帛的臉上，絕望之中帶著一點哀傷，慢慢的道：“我確實給嫵嬪下了毒，但不是鬼影草，只是落胎的藥。”

上弦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，“你為什麽…要這樣做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…是啊，我為什麽…要這樣做……”素帛垂下眼睛，低低的笑，“我是為了我家娘娘……”

“皇後娘娘？”

素帛擡起眼睛，重新看著上弦月，“王妃娘娘，你可知皇上已有多久沒有進過我家娘娘的宮門？”

上弦月答不出。素帛也並不等著她回答，自言自語的說道：“三年零七個月，……整整三年零七個月了，一個女人一生，又有幾個三年七個月呢……”

上弦月說不出話來，她忽然想到自己，洛冰風又有多久沒有到過自己房中，自從回到洛王府，就從來沒有過。

“皇後娘娘剛剛大婚的時候，皇上對她也是極盡榮寵的，可再榮寵又怎麽樣，寵只是寵，不是愛，宮裏不斷的選秀，多的是年輕貌美的嬪妃，皇上漸漸的就來的少了，後來嫵嬪進宮，皇上竟然獨寵她一人，皇後娘娘的璃寧宮，卻是再也不來了。”盯著上弦月的眼睛，慢慢的道：“王妃娘娘，換做是你，你能不恨麽？”

“……”上弦月想了想，若是洛冰風只寵愛秦芙媛，看都不看自己一眼，那自己也會恨秦芙媛的。

素帛輕輕笑了笑，“王妃娘娘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救我？”

上弦月擡起頭來，看見她淒然的笑容，搖搖頭道：“沒有後悔，雖然你確實下了毒，但…但你也是有原因的吧，何況你並沒有想要嫵嬪的命，雖然…也是不對的，但罪不至死。”

素帛咳嗽了兩聲，忽然道：“娘娘，我的腿還能走路麽？”

上弦月看了她的雙腿一眼，道：“能，我替你接好了，只是畢竟不能和常人相比，以後恐怕也不能再做重活了。”愧疚的笑了一下，“我、我的醫術實在不能和我爺爺比，要是我爺爺在，一定比我治的好。”

素帛露出一絲微笑，“娘娘說的哪裏話，若不是遇到娘娘，奴婢這條命早就丟了，我們做奴婢的，要打要殺都是主子的一句話而已。”

上弦月扶她躺好，笑道：“素帛姐姐，你不要自稱奴婢，誰也不是天生就該做奴婢的，誰不是爹娘手心裏的寶貝？我從小就很想有個姐姐，素帛你便來做我姐姐好不好？以後沒人的時候，你也不用叫我娘娘了，就叫我弦月吧。”

若是從前，這等不合禮法之事素帛萬萬不會去做，但她已在生死邊緣掙紮過一回，很多事都已看開，況且她也是真心喜歡上弦月，聞言微微一笑，“好，弦月，我願意做你的姐姐，一輩子照顧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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